001广岛三箭VS川崎前锋 0:2 日职联
002京都不死鸟VS东京FC 0:1 日职联
Adam Silver would literally die
她看着自己身上松垮垮的小肚兜,还有平平无奇的小胸脯,对原主的烧脑做法,她真的有点一言难尽。
“你讲怎么办?”
It's fuckin March, lmao.
[–]klawhileonard 103 points 49 minutes ago
[–]Timberwolves Skoltrain 89 points 35 minutes ago
二人的数据虽说全面,却成为了本场失利的唯一一块遮羞布!
“三凿两口子赶到时,救护车正要出发往市医院去。他俩也上了救护车,堂嫂上车就哭,被拉下来,止了哭再爬上去。”
lol
小彤看看我,又看她爹,说:“一分钱不能少。是他们态度不好,拖到这个时候,不讲价。”
游戏、动漫
对峙之后,又是五叔率先打破僵局。“就要赔一个活人!”他的叫喊了无新意,问题是,他一手捏拳,举高了一挥。他那么一喊,有发号施令的意思,后面不少人便跟从,像是某种条件反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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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的后门一开,几条汉子接住担架顺着光走,司机揪着我说,快点把担架还回来!
“……那不生小孩可不可以结?”
“算了吧算了吧,让他哭一会。”
詹姆斯抬头看着视频板,看着米勒如何克服健康障碍,在当地一场与残疾人奥运会相关的篮球比赛中赢得MVP。再然后詹姆斯注意到了这个少年的鞋子。
雄鹿——输球
对于喜欢格斗游戏的用户,还专门赠送了菱格凹面十字键替换旋钮,在搓招、赛车类游戏中手感更佳,加上手柄的强反馈,玩起来代入感更强。
独行侠自从2011年夺得史诗一冠之后,一直萎靡不振,在重建道路上越走越远。好在今年独行侠选中了极具天赋的东契奇,算是看到了复兴的希望。这么多年来独行侠可是做了不少蠢事,球迷吐槽起来也毫不留情面。
皮特,
车已停。我扭头一看,裹紧的尸体,说不出地小。在我另一侧,三凿的老婆秋娥已是休克状。她是她母亲,黑发人送黑发人。外面一张张脸,贴向车窗,一时,我从未如此近距离地看清乡村群像,他们暗沉的脸被夜色进一步放大,陡然清晰,马上又漶入无边的模糊。
詹姆斯回忆说:“为了能有一些自由,我才这样做,在这个过程中我觉得自己很平静,闻到了新鲜空气和大自然的气息,并且像是有一种心理优势。我们通过这种方式来调节心情,我们通过这样获得更好的工作状态。”
[–]Magic Big_Apple3AM 65 points 52 minutes ago
在此之前,詹姆斯召开过一个新闻发布会,他漫不经心地宣布骑士队已经完成了凯文-乐福的交易。这次交易虽然已经被报道,但直到詹姆斯开始公开谈论他的新队友才算正式宣布。
[–]GGLSpidermonkey 97 points an hour ago
新秀詹姆斯在萨克拉门托完成标志性的扣篮动作——左脚起跳并用右臂将球扣进之前,他在球队酒店驻所吃了一顿鸡肉大餐。这是他在赢得多个总冠军和MVP奖项的NBA传奇之旅开始之前的最后一次午餐,而那时他正在和一位拥有诸多总冠军戒指和MVP荣誉的传奇摩西-马龙分享着自己的面包。
“是双胞胎。”
禹怀山马上补充:“我们把钱拿来,先给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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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彤走到禹怀山前面,禹怀山脑袋自动勾了下来。三皮挨近了后,禹怀山的脑袋又抬起来。李李也赶紧往那一堆人里走。这个既是他姐姐,又是现任老板,亲上加亲。三皮和李李左膀右臂一般站在小彤身后。
“……快点开,要出大事。”三叔仍是改不了忧心忡忡。
2010年7月,自由球员身份的勒布朗-詹姆斯与六支不同的球队进行了为期三天的会谈,过程受到媒体和球迷的监督就像是国会听证会那种。之后,詹姆斯在阿克伦大学举办的年度耐克篮球训练营中仔细思考了自己的未来。
白微从国策,历史中知道了国师到底在这个国家是怎么样的权利。在小说,历史传说中,国师一般都是男的,而且都很神秘,有些像现代社会的神棍。没想到在东灵国师却是绝世的美女,一代代相传,新的国师登位,旧的国师就会死亡。现在的国师是白微的母亲,21世纪的白微(姜美)是个孤儿,对亲情她知道的很少,除了孤儿院的刘院长,在白微的心里对谁都没有过依恋。……
篝火烧一阵以后,大小就正好合适,一帮男人将火围小了一圈,分享着烟卷和彼此的见闻。不知怎么就比起了狗。每家都养过土狗,有的现在还在养,他们便比起土狗的英勇事迹,这么多年,谁家的狗被自家狗打败过,人人都记得一清二楚。但狗打架是一笔糊涂账,傅庆斌家的狗打赢过莫生民家的麻条,麻条打赢过钟二拐家的三纵,但三纵站在傅庆斌家的堂门口,傅家的狗就绝不敢出门。说着说着,不再说狗打架,转而说起狗扯把(交媾)。一沾上荤腥,男人们的笑声便一点一点多起来。“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我看着这夜的浓黑,在这星空下无限广袤的泥土之上,这些吃土啃泥的庄稼汉,只能如此这般将日子打发下去。
“赔了钱更不能打。”我提醒他们,“打人就是犯法。”
还好上了国中之后,她就没那么爱哭爱跟,不然再喊那个希文欺负我,恐怕会被人想歪,认为我对她做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
我从侧梯下楼,站到一楼门口抽烟,刚扔掉烟蒂,门打开,他走出来。我父七十五,头发依然油黑,平时梳得丝丝不乱。现在,那一头零乱的发,像临时添加了几笔岁月的风貌。他脸纹深密,有如木口版画。
癞爷年纪刚到五十,大我整轮,都是属龙。但在乡村,字辈就是律法,该怎么叫还怎么叫。记得有一晚,我和几个朋友路边拦下一辆的士,逐一钻进去,没想是癞爷的车。我坐后排,所以也没在第一时间认出他。他等我喊他,我也没及时喊。他将车开一阵,叫了我名字,我才意识到是他。“叫爷爷!”他那么说。我没吭声。他说你爹见我赶紧叫叔叔,你不喊?我只好喊,要不然,这事情会在蔸头村传开,我若再回到那里,会被人指指戳戳。其实就叫了一声爷爷,那几个朋友都乐不可吱,纷纷冲我说:“叫爷爷。”我说:“我去,他真是我爷爷。”癞爷也满意地说:“哎,这就对了。”但以后我就留了心眼,看见他的车,不会招手。我年纪也是不小,叫一个爷爷开车,自己在后排端坐,心里总不踏实。
那年这一对小姐妹同是八岁,弟弟傅家顺五岁。三凿两口子进了城,务工赚钱。家里有儿有女,父母帮着照看,自己在外面每天挣钱,到手纵是不多,远远强于在家种稻。三凿分明是看见好日子在跟自己挤眉弄眼。乡下小孩都要带弟弟妹妹,这对姐妹也一样,从小围着家顺转,处处留了心眼。她们已经知道,家顺比她俩都重要,裆里夹着的可不光是小鸡鸡,也是“香炉碗”。我亲眼见到这样的场景:我去三叔家,带了巧克力。三叔悉数接过去,先不让小孩看见。然后,他拿出其中一块,在三姐弟眼前晃。“只有一块黑饼干,该谁吃?”姐妹俩几乎异口同声:“家顺。”三叔还要问一句,为什么。姐妹俩答案就有了区别。一个说家顺是弟弟,一个说家顺是男孩。“都对,你们真是聪明。”三叔又掏出两块“黑饼干”,每人一块。我在一旁,忍不住说:“这样讲不好吧?”“有什么不好?你们城里人拐弯抹角,一样的意思,偏要讲出不相干的大道理。”
我第一次感受在手术室外的等待。我记得,影视剧里守候手术室的场景,根据情节需要往下发展,绝大多数都是有惊无险,偶尔会是最不堪的结果。
走道里,钝白的光四处流溢。不知什么时候,我见自己嘴里念念有词。当我意识到这点,就抬眼看别人,很多人都这样,堂嫂、三叔、癞爷、我父、我母,当时尚未远游的我弟……我掐表看的,双洁被推入手术室,是下午三点一刻。三点42分,手术室的门第一次打开,是张朗维本人走出来。大家凑过去。张朗维摘下口罩,摇摇头。
小小的尸体很快包严实,用担架抬上车。我代表我这一家,上车护送。那是阳历七月十五,我清楚记得半路一场疾雨,到村头雨顿住。三叔的院子里已经搭好雨棚,在村尾,而灵车只愿开到村头,不往里开。不少人聚在村头,尤其是女人,相互掺扶,看向进村的路口。乡村的女人,为彻夜长哭,都已蓄力,并找定各自节奏,在夜色中亮出一点就燃的神情。男人大都拎着蓄电池的灯,一笔笔光柱很长,光柱里浮游了蚊虫。有几个男人还是用矿灯,灯在额头前亮起,巨大的电池别在腰间。
“……我当老师十八年,当班主任五年,第一次碰到这种事。”宋奎元瘦高个,是教体育,非主课,本来可以不当班主任,但老婆是半边户,收入捉襟见肘。他反复争取当班主任,多拿津贴。一个体育老师当上了班主任,纵有些励志,又显意外。宋奎元本人表示,班主任的课会让学生格外偏重,他管的班学生身体素质一好,语数外便得到齐头并进地发展。宋奎元本是要讲单妮的事,一岔神便讲起自家事。很快,他发现说话脱题,回头又谈单妮。“……在我印象中,她是个很阳光的女孩,热情开朗,虽然成绩不算很好,但班上同学对她评价都不错。我还想着下次改选班委会,让她来当生活委员非常合适。她腿长,能跳能跑,很快运动会要开,非常需要她。”宋奎元长叹一气。
那是最大的一间急救室,一溜过去四张床,床头上方密布各种插口,可接各式管线。在妻的科室,我经常见到插满管线的病人,经常误以为,那病人是正待成型的某种工业产品。单妮躺第二张床,其它三张床都放空。一张白色薄被,盖了浑身,却露出左侧的一只手和一只脚,失血蜡黄。一众女眷围在床畔,当然是要哭,一旦哭起,便忍不住要用哭腔念白。土家女人,“哭诉”是一种习惯,特别在乡间,时时处处用得着,会哭的女人往往好嫁。有一戴眼镜护士守在一旁,不断提醒,不要大声,不要影响别的病人。有人恨声说:“人都死了……”护士娴熟地答:“不要为难我,这是医院。”那表情分明在说,死人了不起?她委实看得太多,也许在她眼里,隔几天没见死人,才是怪事。护士前脚一出门,女眷们哭声骤响。
“应是……自己跳下来的。”岑老师看看我,又说,“她是住女生宿区第二栋二楼,却从第五栋的第五层跳下来。女生宿区一共五栋楼,就那个位置,最适合自杀。”刚才,我四下里走,同样的说法已经反复听进耳里。我想问,你怎么判断哪个地方适合自杀。我们眼神碰了一下,他便说:“你到地方,看一眼,自然明白。”其实还有诸多问题,比如她为什么到那里去;是她一人,或者还有别人?真相必然要对所有的疑问作出解答。岑老师承认自己知道的都讲,不必藏掖,又说,“现在正在调取监控,监控最能说明问题,到底怎么回事,等下全都清楚。”我点点头。我经常看央视12套的《天网》,看各种案件,早已得知,现在警察破案,十个有九个半要借助摄像头。“天网恢恢”,早已不是形容之词,是每个人身边存在的基本事实。
“我刚才迟迟不来,一直在看监控。”范培宗轻咳一声,“多亏现在有监控头,每一层楼都有,有图像,这是我们最可以相信的东西。根据女生二栋二楼监控的记录,傅单妮同学是两点十五分第一次走出来,两点二十三分回宿舍;又于两点四十分再次走出。这两次出门,身上着装不一样,显然是有意识地换了衣服。换到五栋五楼的摄像头记录,傅单妮同学两点五十分进入画面,在楼梯口徘徊一会,三点过七分下楼。有跟踪显示,她下到二楼,又重新往上走。从三点过十分开始,傅单妮同学一直坐在楼梯口,基本一动不动,犹如她上课,也是一动不动,经常受到老师们的普遍好评。楼梯口旁边有个小窗,监控画面无法显示。三点二十分到三点四十二分,傅单妮同学出离监控画面,是走到了窗前。楼下电杆上的摄像头可以看见五栋的侧面,调出查看后,发现她有数次将头探出窗外,朝下面看。同时,她应该是在吸烟……”
那戴眼镜的护士隔一阵进来催一次,叫我们把死者挪开,把病室留给层出不穷源源不断前仆后继的病号。后面她也心烦,冲我们喊:“有点公德心好不好?医院又不是你们家办的,床位又紧张,你们不能老占着不走。”秋娥跟她哭诉:“我没有公德心?我女儿死了,情况还没搞清楚,怎么能挪来挪去?”护士低了声音,又说:“又不是我们医院害她,你们要讲道理。”一个女老乡来帮腔:“你们抢救一个小时,赚了一万三,人还是死了。借你们地方躺一躺都不行?你们是拦路抢劫?”
那边是盯人,这一头的禹怀山,就要面对一大拔人。他摆出体察民情,嘘寒问暖的模样,身形几晃,扎进一堆农民兄弟当中。他个高,估计一米八五,而这帮农民工大都在一米七以下。领导总是要摆平各种状况,若有一副好身板,确也省了很多口舌。一开始,他只是听,还吩咐身边那人,据说是校长助理,姓满,拿出小本子记笔记。三凿本不愿讲话,但这架势摆出来,领导都扯起耳朵,还有人拿了纸笔要记,不敢不讲。他讲家里的状况,当然是突出如何困难;讲在城里打工的不易;接着就讲起自己的儿女。“本来我有三个,两个女儿,一个儿子。八年前死了一个女儿,现在又……”
“傅单妮今年十六,那你两个女儿是同岁?是双胞胎?”
“大家都不愿看到的事,到底还是发生了。一个年轻的生命,就这样突然完结,你们家长亲戚痛心,我们做老师的何尝不痛心?你们作为亲人,是第一次,或者是第二次,而我从教几十年,毫不夸张地说,已经历了几十次这样的痛。痛定思痛,这么我年我意识到,这里面有个比例的问题:孩子都是祖国的花朵,家庭的花朵,同样也是老师的花朵,我们给他们阳光,我们总想把最好的都给他们,但是,总有一些花朵,却躲藏在阴影里。自杀的学生,普遍都患有抑郁,你们无暇顾及,我们学校的心理疏导工作,也没得到完善。当然,及时检查、发现学生的心理状况,及时疏导,这在我们整个国家都刚刚起步,落后地区,才刚有这样的概念。而且,今天发生的事情,又是特例,得知你们家两个女儿,双生的姐妹,前后八年相继离去,我心里的悲痛也在翻倍。我能想象这种悲痛之深重,之惨烈,恕我没有资格,像你们亲人一样完全体会这份疼痛。出了这样的事,你们受害,我们学校同样也是受害者,也是意外地卷入其中。这一点上,我们彼此应该予以充分地体谅。老话说,双生共体,同去同归,以前讲是迷信,但我作为一个基层的党员,也不得不说,总有一些事情,在我们理解范围之外。事情已经发生,一定要有个解决。熟悉我的人,都知道我的行事风格:决不逃避责任,在合理的范围内一定兼顾人道,多为对方着想。对于这件事,我表态,虽然事情出于个人情况,发生在深夜,主体责任不在我们学校,但我们负责所有医疗费用、丧葬费用,以及出于人道精神,给予家属一定数额抚恤金!”
我父五兄妹,他居长,两个姑姑居二居四,我叫成大姑小姑,都嫁到远乡穷门蔽户,日子一直紧巴。两个叔,就按这生序,叫成三叔五叔。我奶奶旷日持久地生下他们兄妹五人,我父与五叔,一首一尾,差了二十多岁。中间有夭折的兄妹。一次酒后,我父与三叔各执一词,一个说折了七个,一个说折了八个。两人掐指核对,是三叔记得更牢,我爷爷奶奶旷日持久地生过十三个孩子。往下,两人只说一个妹妹,叫桐蛾,七岁时夭折。讲起妹妹走之前般般征兆,临走之时种种细节,再核对一下彼此记忆的出入,两老汉一同滚出浊泪。我父还感叹,当年还好,接二连三地死,都已习惯;换是现在,哪个父母忍受得了?
老者一怔,一时找不到理由应对。就在这一刹那,女眷们又涌上前去,把那四个着护工服的妇女挤到一边。她们不走,只挪到房间一角,在等待,也是窥伺。事到这一步,似乎剩下的口舌之劳都归于老者。她们站成一排,也摘除了口罩,我可以将她们作为一个整体打量,于是,一股诡异的气氛便扑面而来。我是说,这四个女人,身体总有一突出的部分,比如说,斜肩、罗圈腿,或者并非怀孕而凸起的将军肚。如果她们任意一位,走在街上的人流中,也不会如何惹眼,但现在她们并排站到一起……还有,长相纵有差别,神情却意外地统一:虚白脸色,垂塌的眼皮,还有五官七窍处处皆在的呆滞。她们操持的是一份难以示人的职业,习焉不察的日常生活中,我们几乎从未意识到这一类人的存在。
同来的还有李李,我最小的堂弟,才二十冒头,一脸不想事的模样。刚才班车一下高速,五叔便下车,李李已经骑了摩托在那等,这样保证最快时间赶到市医院。“我来晚了!”这是五叔第一句话。三叔就答:“没有人及时赶到。”三叔走到我父面前,叫一声大哥,仍旧一脸怯生生,仿佛一直寄住我家。我父嗯一声。接下来是癞爷,是三叔,重点是三叔,予以安慰。三叔说:“这个我想得通,是个撇(报应)爹的,没有办法。”三叔拍拍五叔的肩,也像是劝慰。
“四万又加五千,我的妈,四万五千。我没说错?”五叔眼皮子一翻,往上面看。此时天空,竟然明媚,一道道阳光洒布下来,但这时节,也生不出暖意。五叔又一个冷笑,并不吭声。“老五,老五!”三叔巨大的身形往这边挪,一手搂着五叔的肩。五叔甩开人,又甩开叔,往病房里走,并叫喊三凿的名字。单妮已摆上担架,那几个穿护工服的妇人正待抬起。五叔抢前几步,一把摁住。
没人回答。三叔总是慢一步,但不会闲着。他再次拦住五叔:“老五,你刚来,事情还没弄明白,不要多事。”
“怎么不是欺负?大家讲讲,死的要是城里人的崽,四万五,摆不摆得平?”
我父说:“老五,你不要把事情越扯越复杂。”
等得一会,倒是校长助理小满先过来。他从另一个方向来,医院也有类似商务中心的地方,提供打印服务。他写好了协议,打印成文,一边往这边走,一边还捧起来看看,敝帚自珍的样子。后来知道,二十分钟前他就写好第一稿,禹怀山瞅一眼,这里那里还有那里都不行,骂了他饭桶,要他改过来,再把全文梳理一遍,标点符号都务必标准使用。
而从宋奎元消失的拐角,范培宗又及时地出现,抢跑几步,和小满走成了并排。然后,两人就到了一堆人眼前。小满不合时宜地笑一个,而范培宗,作为一个领导毕竟训练有素,他的不苟言笑非常适合处理这些突发事件。他从小满手中拿过协议文本,找准三凿,跟他说:“这个你先看看,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再改。”三凿没接。范培宗似有准备,又转身递给三叔。
我不敢轻下判断,因为自己身处当事一方。我清晰记得两年前一件事情,在妻工作的县医院,突发一起医闹事件,闹得很凶。一个八岁小孩,割阑尾意外死亡,院方公布死因是“术中突发恶性高热”,并表示“出于人道主义给予适当补偿”。死者父母,老实巴交的农民,在乡亲簇拥下冲到医院,拉横幅,敲锣打鼓,哭天跄地……这样的事,我主要听我妻的说法,印象中,她也没少说她们医院的坏话,给我一个处事公正的印象。“……死亡原因是要有依据,哪能乱说?只要懂一点医学常识,就不至于闹事。”妻说得铿锵,我仍有疑惑,因为百度了一下。“恶性高热极为罕见,机率极小,全国只有几十例啊。”当时,妻斜乜我一眼说:“机率再小,撞上了也是百分之百!”这近乎诡辩,一时又找不出漏洞。我还是偏向于医院的说法,而死者亲属的医闹确实也在变本加厉,后来还不是警察摆平?有志愿人士掏钱,帮这意外死亡的小孩作第三方医疗鉴定。数月后终于有了结果,这小孩死于“术后猝死”,而医院先前给出的“恶性高热”未获支持。院方须对这起意外死亡事件承担全责,予以经济赔偿。后面县医院赔了一百多万了事,一条人命。
趁这工夫,禹怀山指使范培宗跟五叔单独讲一讲情况,范培宗又摆出刚才我们熟悉了的架势,随着讲述,一枚枚手指渐次屈起来。显然,这一阵他将整个事情又作了归纳,有了第一点第二点。五叔耐心地听,不时将头一点。
“讲好的嘛,六万五,一分不会少。”
一开始众口不齐,喊声交叠零乱,稍微喊了几声,步调便得整一,声音和声音的重合形成声浪。稍微喊了一会,气势便落下来,声音渐低。五叔再次振臂一呼,后面的人又接上。
那边三老也没法坐安稳,这时已走到核心地带。我父说:“老五,你今天是不是要造反?”我父这么说时,一枚手指当头指了过去。
小彤先是走到五叔面前。五叔言简意赅:“单妮死了,他们学校就赔六万五,现在加到十万。”
杨环秀的哭声像一顿沉闷的鼓,不是很响,却激起与之不相称的一片声浪,涟漪一般一圈一圈散开,钻进每个人的耳朵眼。虽是初次听她哭,入耳又觉熟悉,先前已听过传闻。她男人雷猛子,性情粗暴,既然娶到一个老婆,本想有事无事打着解闷。杨环秀矮肥,一看就是上好的移动靶。婚后没恩爱几天,雷猛子就拿她开练。杨环秀知道还手会挨更多的打,没用,便哭。哭声起初也不大,没想后劲十足,隔河的朱家和山背后的孤老石老六听得一样清晰。她可以哭上整夜。后面她跟人说:“谁打我,我就给他哭丧,越哭越来劲,想停停不了。”雷猛子终于受不了,再听她哭,就往屋外跑。屋外是条河,他一头扎进去,潜进水底,耳朵才消停。雷猛子还跟人解嘲地说:“这婆娘哭起来有用,第二天一早,河边总是能捡到一堆死鱼。”后面两口子感情很好,杨环秀要雷猛子抽三块钱的大鸡,他就决不敢抽五块钱的盖白沙。
那老师愕然,手却不松,掰得更使劲,几乎掰开,但杨环秀换一只手,又拽起禹怀山的衣襟。那老师继续掰,即使像猴子掰苞谷,也要掰。肖石辉就喊:“你妈逼来劲了是吧?”他冲过去揎了那老师一手,老师扔不撒手,肖石辉拳头就挥起来,予以恫吓,似乎开始倒数三个数字。肖石辉手上没轻重,我堂妹两番住院,他事后总是争取一个态度好,跪地上把老婆接回家。我早盯着他,心想着自己也该发挥作用,纵无能力把事情解决,却有义务不让事情变得更糟。以前打球的底子还在,我挤过去,趁肖石辉还没数到三,情绪正持续高涨,出肘自后面勾住他脖子,掰歪,先卸掉他的力气,再将他拽出人群。
“一般是要四六,有熟人领路,三七开也能行。”肖石辉又说,“他们一闹没有大几十万下不来,分成给他们,到手的也比自己闹要多得多。”
他还是踌躇了一会,可能饿得不支,胡乱用了些早餐。然后他告诉我,整个过程下来,校方行为都合理到位。惟一的漏洞在于,单妮跳楼之前,在楼道里待了近一个小时,且这一个小时的情况,监控画面里都看得到。然后,他说:“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心里暗骂,一开始只给六万五,还不到三分之一。在我打电话的这一会工夫,小彤已经返回。她换一身运动衣,仿八十年代的梅花牌,胸前缝着“中国”两颗白色的圆体字。三皮也用一身肉瓤将同款男式运动衣撑得格外饱满。因他俩的到来,已沉默许久的五叔,忽然从哪个角落钻出,跟女儿讲刚才的情况——无非是杨环秀、肖石辉都被摆平了,然后高级中学的领导们走掉了。
“现在,我们关着门,不讲没用的……谁都不想要这个钱,但是,怎么说呢?”我吞咽着,脸上相应是万难启齿的表情。“……讲是不要钱,但讲到最后,还是要拿钱。”
秋娥第一次生产的时候,我和父母都赶到乡下,这叫“围喜”,尤其要围头胎的喜,于主家于自己都兆好运。我们在屋外,秋娥在屋内,天断黑屋里亮灯,也点了红蜡烛,是结婚那天剩的。第一声啼哭本已让人惊喜,接生的麻婆忽然又高叫一声:“还有一个。”我母亲不免感叹:“秋娥肚皮这么大,我们先前怎么都没想到会是双胞胎?”